醒。

【赤司×你】青春期综合症。(完)

*《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兔女郎学姐》的梗:如果你不能被【观测】到的话……


*ooc



正文







“……希望下次你能提前告知我。”


刚做完练习的赤司正在喝水,有人弯腰搂了搂他。


你抱了大概三秒,就站直身子:“赤司不是也习惯了吗?”


……又在笑着呢,这位有些难应付的前辈。


这样……【自来熟】、【和善】的人的身上,是怎么出现【不被观测到】这种现象的?


赤司征十郎拿起毛巾擦了擦脖子和手臂的汗。


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,他也许也觉得这些事很荒谬吧。


不被活物所见,连“以记忆存在”这种方式都行不通了。


他见过存在感很低,低到在球场上都能“消失”的人。


但那远远没有达到你这种程度。


曾经因为黑子哲也过于低的存在感忽略过对方存在的他,是怎么一下子【看见】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中的你的?


赤司一直没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。


“之前就注意到了,赤司的眼睛很特别呢。”


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身边,后仰身子侧着脸看向他低垂的眼睛。


这双承载了过多思虑的眼睛长在他有些幼态的脸上好像不是很适合。


明明脸长得像刚升初一的学生,眼睛里的情绪却时常让人觉得沉重。


但就是在这样一双眼睛之中,清晰无比地倒映出了你。


就像结冰的雾。


有了轮廓。


你的话和视线打断了赤司的思绪。


“特别?”他站起来,走进球场里:“可能是因为这是一双本不该出现的眼睛吧。”


“……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睛很漂亮啊。”


你小声说。


在他的身边,触碰他,好像就能找回你存在于此的证明。


是想继续客观存在于现世吗?还是不想再被无视?或者说,想【活下去】呢?


不被观测的你无法做出对自己而言毫无区别的选择。


但那个人好像是想让你活下去。


所以即使他有些排斥那些亲密的行为,为了帮你,他忍受下来了。


既然这是他在努力的事情。


这是他所期望的。


你也不想看他的期望落空。


秋天似乎来了。


不论是哪个时期的风你都喜欢。


记忆里好像有谁说过,只要在风能吹到的地方,祂的思念都能传达。


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的呢。


祂的思念之物中是否有你的存在呢?


你想不起来了,记忆好像被一层浓雾圈出了两个范围,“可视”范围的记忆是清晰的,而另一个“不可视”范围之内的记忆是一团糊,只能在一些特殊场景之下能窥见一些记忆残片。


这种现象出现的时间并不久,但很突然。


你班上的同学发现本来关好的窗户总是会莫名其妙敞开。


为了不造成同学的恐慌,你悄悄开了窗户爬到外面的窗台,再把窗关上。


这样就两全其美了。


赤司征十郎久违的进入你的班级。


你们两人约好每天都会见一面,而你今天没有去找他,邮件也不回,所以今天他来找你了。


他朝着你的位置看去。


你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。


室内的窗帘没有拉上,赤司看见你的位置上还摊着翻开一半的课本,只是在强烈的光照下印刷的墨迹也有些难以辨认。


在这样的位置不拉窗帘看任何东西眼睛都会不好受,所以因此出去做别的事了?


赤司想着你的去向,旁边的一位同学认得他,热心地问:“赤司会长来我们班有事吗?或者要找谁呢?”


赤司:“你好,前辈。我来找○○,你有看见她吗?”


同学听到名字愣了愣,抓了抓头:“呃,我们班好像没有这个人哦?是不是找错班了?”


“……”赤司征十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。


这个人连迟疑都没有,直接说她不存在,又发生了什么事?


他以为在慢慢好转的……


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没告诉他吗?


“那个位置,是那个位置上的人,你肯定知道吧?”赤司抬手,指向那个光线最充足的位置。


“……啊?那个位置一直没有人啊……欸,好像有一本书在上面?应该是周围哪个人随手放上去的吧。”


同学一头雾水地,被赤司拉到那个座位旁,他翻开封面,名字的那栏写的某个人的名字正在逐渐透明,他指着这个逐渐透明的名字,难得厉声:“是她啊,○○前辈!休过学而已,但她最近回来了,昨天还看见的,喂!”


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但是……”


周围在窃窃私语。


那些或震惊或惊吓的言语中,没有哪怕一丝与你有关联的。


这张“无主的”课桌上还有一支笔,赤司再看课本的名字栏,干干净净,连纸张都变新了。


他拿起那支笔,在干净的名字栏一笔一笔写下你的全名,力透纸背,他写字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力气。


这原本会被教养他的老师批评的行为,如今成了一种尝试挽回的手段。


最后的笔画落下,周边响起了纸张翻动的声音。


……风?


玻璃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打开了。


几缕黑色的长发轻扫过赤司抬起来的眼睫,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。


黄昏色的那只眼睛,难道也被赋予了“黄昏”的能力吗?


你坐在窗边,笑着对失态的少年招手:“我在这里,是不是有什么误会……”


你身上一暖,耳边响起一声“失礼”。


被抱下来了。


“……抱歉。”


你颇为大胆地揉他的头发:“赤司没有做错任何事,不必对我道歉。你帮了我很多,也因此忍受了我很多。是我要感谢你。”


他的善意想必是受到某个人的影响。


什么样的家庭会养出这样的人呢?


他的事你了解不多,但都记得很清楚。


所幸他是能被你记住的。


遗忘这种事有时会让人痛苦,是因为不可控和被剩下来的那方。


如果这场【氛围】之下的强制遗忘现象没有余地、必然发生你和他之间……


一定要有一个人被剩下来,当被遗忘者的话……如果被剩下的人不是他就好了。


只有自己记得的事物,会带来的那种孤独感。


你深谙这种负面的情绪,并不希望他体会到。


“别担心。我没有在做不好的事,也没有不好的想法,因为赤司的努力我在这里的状况已经变好很多了。但是【氛围】已经变成这个社会的一种自然现象了,跟生老病死一样。所以,也别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。”


“……”


赤司征十郎拥住你的手不敢太用力,也不敢松开,眨眼的时候也小心翼翼,怕哪次睁眼就看不到你了。


在未知面前,他久违感到无力,就像年幼时无法留住病重的母亲,他是不是也无法救你?


“啊,原来是她?我想起来了。”


“是啊……不是休学了吗,又回来啦?”


“怎么突然抱着了……?”


这些议论清晰地传到赤司耳中。


不过这些话语好像点醒了他什么。


“只要我记得你,观测到你,你就不会有事。”


“我一定会记得你的。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,你也没有不被我观测……到。”


不愿再去细想了。


“嗯,谢谢你,赤司。我不会有事的,别担心。”


从这之后,赤司不再对你的亲近感到排斥,虽然可能也有冬天衣服穿得厚的原因……只是他太过礼貌,察觉到你贴过来之后就会条件反射张开手臂,任由你抱他摸他,他却不会多碰你的身体。


……你也只是抱抱而已,不会真的摸来摸去的啦。


他的不排斥也就是更主动的伸手,和身体不会僵硬了吧。




洛山的篮球部活一直很严格。


毕竟“开辟的帝王”这个中二的称号也不只是中二,更是名副其实的。


你本来每天都等他做完社团活动,不过最近天气冷了,他让你进篮球馆等,或者快速贴完你可以回去。


……一般你都会选等他。


因为如果你回去早了,就得接受他关于课业的考察……………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!!


“或许成绩变得拔尖,每次考试在年级排位榜上排名靠前的话,你的存在会更被察觉。我会督促你的,我要救你,我不会输。”


赤司征十郎的原话。


你当时笑着说好的。


然后你就体会到了……优等生的可怕之处。


这应该不能说是优等生都有的特质,而是身为优等生的赤司征十郎,所拥有的。


他在督促你这件事上非常严格,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找你,跟你一起学习,检查你的课业上了,期间你看到他许多毫不“温柔”的一面,虽然不至于做出【骂你】这种失礼的事,但态度绝对称得上严厉。


你在他的手下成绩突飞猛进……


“欸,那是……○○……吗?”实渕玲央坐在休息椅上擦汗,随意抬眼一督,就看到了坐在观众席的你。


赤司闻言,先看向你,再看向实渕:“玲央,你能看到她?也记住她了?”


实渕玲央奇怪地再看了你一眼,你甚至还招了招手:“当然啊,在招手呢,而且她经常来找小征,有什么不……事先说明,我不是在揣测小征哦。”


提高的成绩……它带来的结果,似乎是令人欣喜的。


和赤司贴得越久,【氛围】破除的时间越长,日积月累,想必……你就能“痊愈”了。


情况真的好起来。





训练结束,篮球馆灯光渐暗,部员在向赤司道别,一瞬间人几乎走光了。


你走下观众席,正好赤司也整理完从更衣室出来。


你们逐渐靠近,你刚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,他便有了动作。


不是像之前那样张开手臂,而是对你伸出了手:“……送你回家。”


你感觉心跳好像变快了。


不过还是自然地握住他的手:“嗯,谢谢。”


他稍微走在前面一些。


赤司的手很暖和,他肤色很白,手的形状也过于漂亮,看起来不像运动员的手,但……摸到的时候感觉就不一样了。


他手掌的皮肤不像你这样柔软,手背看起来倒是比你还白,不知道手背的皮肤会不会跟你一样细腻?


你鬼使神差,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牵着你的那只手的手背。


赤司停下了:“怎么了?”


你快速收手:“取暖。”


“很冷吗?”赤司觉得你的手确实太冰了。


“对,太冷了。”


赤司:“前面就是你家了。最近你回家晚,令堂……”他没再接下去,而是道歉:“对不起。”


你有些惊讶,他是怎么知道你家的事的?明明你没有对他说过。


“不用道歉哦。喔,我到了。”惊讶之后也没什么别的感觉了。


他放开你。


在你因此失落的时候又主动抱了抱你:“明天见。”


明天啊,真是美好的词语。


“嗯,明天见啦。”


————


赤司征十郎这个人,他好像擅长很多事情,他的社团是这个高中的招牌之一,在这样的社团里,他似乎也是站在顶端的。


在你与他接触的这段时间里,这个人总是能刷新你对他的认知。


你无意打探他的过去与背景,但这不是不刻意打探就能避免知晓的事情。


关于他的事总是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传入你的耳中,比如被同学吵醒时听到的:“…………赤司…………不愧是这位啊,太厉害了……”


买饭的时候后面的女生:“呜哇,刚刚是赤司大人走过那里吗?侧脸好秀气,但是表情好冷漠的样子。”


“啊,他的排位不是又是第一吗,怎么会不高兴呢?”


“赤司大人的事情我怎么知道那么多啦!!”


甚至在厕所的时候,你在洗手,旁边的女生拿出唇釉和粉饼,仔细补妆的同时不忘跟同伴八卦:“马上就是冬季杯了,我一定会去看征十郎的比赛的!”


“你语气好恶心啊,别这样对我发情。”


“有我的助威,征十郎一定能赢!!他没输过!!我跟他一个初中的,他居然也来洛山了我跟他一定是命中注定。”


“激动什么,唇釉都擦歪了。”


为了听完她们的对话,你不自觉已经洗手洗了一分钟。


直到在她们的话题变成别的,你才出去。


诸如此类的话,你听到的实在太多了。


真是位优秀的人,心地也好。


跟他相处时,也能感受到那些对他的嘉奖是所言非虚。


每想起那些关于他的传言,再想到自己与这样瞩目的人朝夕相处,是有些像梦的。


但他真正在你面前时,你又感觉到真实。


如果“痊愈”后,还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。


————


赤司从未跟你提过有关他比赛的事情。


未曾败北,于他而言是正常不过的事,就像他不会特地跟你提他今天吃了早餐一样。


这次冬季杯也是,这个比赛还是你从别人那里得知的。


寒假假期前,你的情况已经趋近正常,虽然跟同学们还是不热络,但是也不会被刻意无视了。


偶尔还有同学会来跟你请教问题。


不过……请教的是不是学习方面的问题,就不一定了。


你决定去看他的比赛。


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,你“偷偷”去看过他好几次比赛。


你也没有刻意躲着他的视线,单纯是他没发现你罢了。


他在球场上专注力集中得可怕,不会去关注观众席。


你看不懂比赛,你的视线也只是投向他的万千视线里的其中一缕。


夹杂着什么情绪……大概是恍然大悟?


光越强烈,影子越浓厚。


赤司征十郎所投下的阴影大概是能让对手目所不见的吧。


触碰这样强光的你,染上他气息的你,被带回现世也是理所应当的。


你本以为这次冬季杯也是一样。


但随着比赛推进,你心里毫无来由地恐慌。


赤司……他出什么事了吗?


生命力好像在流失,被那灰暗的球场不断吸走。


那颗橙色的球经由赤发少年的手落在地上,接触到暗色的地板,却像在上面落了光。


只是那少年的身上你所熟悉的感觉褪去,掺杂了更多柔和……


这股柔和没能让你感到亲切。


你无意识攥紧衣摆,指尖泛白。


你并不是为比赛的结果担忧。


输或者赢,对你而言都没什么区别。


那么对他而言呢?


一直以来他的胜利太过理所应当。


胜利于他而言好像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的常态。


这是他的天赋与后天的勤奋所铸成的结果。


除此之外,你不知道更多了。


“理所应当”的背后,有没有造成【现在这种情况】的答案呢?


……虽然不想承认,但你确实不够了解他。


比赛过后,把他拦住好好问问吧。


“哔——比赛结束!城凛高中!冬季杯冠军!”


结束了。


穿黑色球衣的人和他们的同伴正在庆祝喝彩,金色的彩带无差别落在场中人的身上。


开始散场了,走动的人很多,你急着去见他,步子有点快,迎面来的一个大叔正在转头跟同伴讲话,没有避开你的意思,你只当他一时没注意,匆匆避开他。


你一直看着赤司,快踏进球场时,望着他收拾挎包的侧影,你的脚步却顿住,没再往前走。


他现在应该没有回答你那些问题的心情,还是出去等他,一起回去的路上再找机会问吧。


你找了个借口。


不知在逃避什么。


——滴答滴答。


很多人从体育馆出口涌出,嘈杂的人声似乎传不到你的耳朵里,你的世界像被点了静音键,只能“听”到时间的流动。


你的双瞳望着前方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你觉得天色暗了好多。


天空明明不久前还是澄蓝的。


不知道过了多久,人群也稀疏了。


空气却越来越沉闷。


你站得累,便蹲了下来,再抬头时前方出现了一抹亮色。


像红蔷薇一样的。


你的眼睛聚焦到那个人身上。


他步履未停,你只能看见他的背影。


熟悉又陌生。


你撑着膝盖站起来,跑到他的背后。


你伸手要拽他的衣袖,却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迟疑了。


“……赤司。”你低声念着他的姓氏。


距离很近,你的声音再小,“他”也一定会有所察觉。


面前的少年没有停留,背影离你越来越远。


“——赤司!赤司征十郎!!!”


你的高声像被什么东西无形捕获,无法传达。


赤司征十郎不知为何,身体有点不受控制地顿住了脚步。


他的眼瞳微微缩小,好似察觉到什么。


他五感敏锐,直觉很准。


这些莫名的身体反应让他不自觉回了头。


那里空无一物。


见队长停下,实渕玲央便问:“诶,怎么了吗?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?”


赤司:“……没有,回去吧,实渕。”


“是是。”


————


【好久不见了啊,黑子。】


这句简单的问候却代表着某人的沉睡。


寒冷黄昏变为温暖的春日,本是枯木逢春,你却像是被扼杀在冬日的嫩芽。


在黄昏消逝,冗长黑夜与无尽晴空到来的时候,依附黄昏而存的【非此世之物】,将会如何呢?


————


【带我走吧】。


赤司征十郎最近的睡眠不太安稳,梦里谁在一直笑着说这句话。


其实不仅是睡眠。


身体的记忆让他会莫名其妙去做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。


比如他放学后会不自觉在体育馆门口停一下,好像在等着谁。


但是谁都没有来。


应该是他刚刚回来的缘故吧,还不太习惯。


不过很快赤司便察觉,这些奇怪的身体记忆,应该都跟“他”有关。


他和“他”虽然用同一具身体,但情感与记忆是不相通的,可以说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人。


赤司隐约记得,“他”在彻底沉没进阴影前,对他说过,要他记得她,并且一定要去找到她。


他记得那个名字,去她的班级里寻找时,得到的结果却是【这个人已经转学了吧】。


再拜托人去找她的踪迹,找不到她的学籍,老师们的说法也是【好像转学了】。


【好像】?


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能追踪到的了。


学籍直接消失,她的课桌倒是没空,但是上面的书本和笔记本都像刚从书店拿回来的,没有一点使用痕迹。


虽然还模糊地存在于周围的人的记忆里,她本人却像是人间蒸发。


后来总算得知了她的住址,也去查了这个住址是有效的,电费水费都还在正常消耗。


……只是,从来没见到过她。


每次去拜访的时候她都不在,这也太不巧了,不巧到……像是人为的。


她是在躲着他……不,是在躲着“他”吗?


赤司征十郎也去拜访了住址周围的住户。


得到的回答是:【昨天傍晚的时候好像有见过这个小姑娘……?】【她很少出来呢,我们基本没见过她。】


……至少能确认她还在正常的生活吧。


他没有过多纠缠。


赤司不知道“他”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,已经确认她没有遇到什么事,还在好好的生活,那么他就算是完成了“他”的嘱托吧。


而且见到她之后要说什么呢?要如何解释呢?


“他”与恋人……应该是“关注的人”、或者“喜欢的人”之间的感情,他无法回应。


说到底,他们还是独立的不同灵魂。


不仅是对于他自己,对她来说,“顶替”这种事太不公平也太冒犯了。


人格的切换并不是随心所欲的。


只有在有关篮球的事上,并且要有一定契机,沉睡的另一个人才能醒来。


……赤司是有些意外的。


“他”会喜欢谁这件事。


而且还没能追到手,让那个人逃掉了。


赤司征十郎难得迷茫了一回。


他一直没能见到“他”在意的那个人,也无法知晓更多了。


赤司征十郎的睡眠逐渐归于常态。


他很少再梦见【她】了。


身体的记忆也不再是“他”的。


他不会踏出体育馆的时候愣住,也不会走到某个陌生班级门口想踏进去,空闲时间也不会想着要去找谁了。


只是会偶尔觉得怪异,几乎都发生在黄昏时。


那天与帝光时期的队友约着打球,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。


赤司坐在长椅上,仰着脖子喝水,昏黄的日光在他抬头时照进了他的眼睛,几乎让他的眼睛变成了跟黄昏一样的色彩。


接下来他感觉到有一只手轻柔地拂过他的额头,跟这个动作一样温柔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侧:“辛苦了。”


他惊讶地往身旁望去。


穿着洛山制服的少女并没有看他,漆黑的长发微扬,遮住了脸颊。


“你……”


还未等赤司说完,再眨眼时,眼中那抹黄昏色已然消失,他身旁空无一人,一切似乎是镜花水月。


其实此刻你依旧在他身旁。


只是他不再【观测】到你。


你说不清对现在这个“赤司”是什么感觉。


他除了眼睛颜色之外跟那个人一模一样,至少从身体上来说。


不过就算外表再一样,他也不是那个人。


你无从得知他身上发生过什么,在【氛围】的强压之下,如今你想去了解也没有办法了。


你每日还是照常上学,生活轨迹跟以前……也没什么变化。


只是心里还是抱有小小的期待。


期待“他”从体育馆出来时会回头看。


期待手机上发来口吻熟悉的邮件。


期待“他”会再次出现在你的班级门口。


期待……再次被“他”注视。


能重逢就好了。


眨眼,半年过去了。


奇迹的世代们都进入了高中二年级。


他们的关系好像修复得差不多了,偶尔会在一起打球。


————


二年级的夏天结束的时候,他们迎来了一场特殊的比赛。


来自美国的、行迹恶劣的高中生,对日本篮球运动员肆意羞辱,能让他们收回这种羞辱的同龄高中生也只有奇迹的世代那些人了。


不被观测的现象让你入赛场中如过无人之境。


你站在梦之队休息场地的边缘,安静地观看这场比赛。


你见证了他们从劣势之中寻找转机,那位黄色头发的队员便是其中一个。


但他体力消耗得太快,最后一个球没有投进。


最后他体力不支跪倒在地,神情颇为不甘:“真丢人。”


有人朝他伸出了手:“怎么会呢,你做得非常好。”


赤色头发的少年搀扶着队友,向你的方向靠近,你莫名紧张,手指攥得发白,不安与兴奋交织着占据你的心口。


他把黄濑凉太扶到休息区时垂着眼睛,一滴汗从他的额角缓慢沿着脸部轮廓,滴到他的球衣上,留下了个深色的痕迹。


这个让你感到异样的赤司征十郎突然抬起眼睫,朝着你看了一眼。


……金与赤,黄昏与红色的落日。


你下意识向他迈了一步,又马上停止了。


你咬着下唇,抬起手快速抹了抹眼睛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向他摆摆手:“快去吧,加油哦,赤司。”


“等比赛结束后再好好说说话吧”这后半句被你咽了回去。


其他人对你的话没什么反应,此时的“赤司”,却对你点了点头。


很快就能再触碰到他了吧。


他消失的这段时间……是在睡觉吗?


刚刚的事情已经让你差不多理解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。


不是什么高度相似的双生子这种事,而是他与另一个人共用着那具身体。


他两次切换人格都与篮球有关,那么他就不是失踪之类的,只是在睡觉吧。


嗯,不过是在睡觉而已,就算日后他再回去睡觉,你等等他也行。


毕竟现在的你,时间是非常漫长的,感觉自己能“活”非常非常久。


你感觉自己的身体比起之前发生了变化,不会再感到饥饿,代谢也停止了,整个人的时间像停留在了某一刻。


时间突然变得很长,身体不再生长,也感受不到疼痛,不小心碰到了别人,他们甚至会从你的身体穿过。


自己或许已经真的不是“人”了吧。


像还对此世留着深刻执念的幽灵。


——哨声响起,宣告着梦之队来之不易的胜利。


赤司征十郎向这边走来,你也跑着过去,想再久违地拥抱他。


你过于开心,没有注意他的状态。


离他很近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为了庆祝而飞散的彩带,踉跄着,心里却没有即将摔倒的恐惧,因为那个人肯定会接住你。


但黄昏消失得太快了。


你向前扑的身体像被打散的空气,从少年的肩侧穿过。


而少年毫无所觉,还在笑着对身边的队友说话。


你错愕地,跌坐在明亮的球场上。


周围的色彩变得比那日的天空还要灰暗,因为给你带来色彩的人再次沉睡了。


眼眶酸涩,却怎么也掉不出泪来。


下次、下次再见到“他”,你一定要拽住他好好说说话。


————


樱花开了又谢,雪落满屋檐又化成春水滴落土地,少年们也从各自的高中毕业了。


赤司征十郎握着洛山给毕业学生分发的黑色纸筒,踏出了学校。


“呀,小征。恭喜毕业哦!”


赤司有些意外。


“嗯,实渕为什么来了?”


“呜哇,小征好过分,可爱的后辈和曾经的队长的毕业仪式,我来看看很奇怪吗?”


“……当然不会,谢谢你,实渕。一起走走吗?”


两人就在落满樱花的街道上边走边闲聊起来。


“说起来,小征之后有什么打算吗?”


“接下来?应该是上大学吧。”


“不是问这个,是关于篮球啦。”


“……应该会继续打。”


“那更久远的以后呢?”


实渕玲央察觉到身边一时沉默下来。


他没有收回这个问题,而是在等着曾经带着他们赢下无数场比赛的队长的回复。


更久远的……以后吗?


赤司停了下来。


“篮球不是我的全部,我有很多在这之上的义务与责任。”


实渕好像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答案。


“小征一直都很辛苦的样子呢,包括那个‘小征’,在这一点上你们倒是难得没有分歧。”


“……因为他也是被冠以‘赤司’之姓的人。”


一年前那个人说把一切都还给他,然后与他融合了。


但是那个“赤司”的情感和记忆并没有被他继承。


融合之后,他偶尔会看到一些奇异的现象。


或者说是“背后灵”这种东西吧。


“背后灵”好像还穿着洛山的学生制服。


就像现在。


赤司征十郎的眼前闪过柔软的黑发,很快就消失了,就像是错觉。


“实渕。”


“怎么了?”


“你刚刚有看到……算了,没什么。”他问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,得到的回答都是同一个。


“嗯?看到?”实渕玲央朝四周望了望。


“没什么。”


那个人应该是经历了一些他无从得知的事吧。


当初在那场比赛最后的时刻,那个人对他说要找到她,要记住她。


可是这个“她”,根本不存在。


他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,用了所有的渠道,也无法找到关于“她”的任何信息。


他时不时看到的“背后灵”,会跟“她”有关吗?





可是在此后。


他大学毕业,当上了将棋手。


至父亲年迈,他接手家业。


至他结婚,生子。


至他死亡。


“她”与“背后灵”,成了年少时一个模糊又真实的奇怪梦境。


其实在他上大学不久,他便发觉自己很少再看到什么了。


而此后的几十年,赤司征十郎也一直无从得知年少的自己想要找到的【答案】。





——END.——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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